我的前提是自然是写实主义的基石；自然是美的、复杂的、是必然如此的。自然提供了非常完善的美学，自然提供了丰富的内涵，有待我们去深入领悟。

　　因此，在艺术上，对自然的抽象的解释是不可避免的。所有的真实在某种意义上是由观察者来下定义：问题是，在什么样的层次上来下这个定义。维米尔，伦勃朗和印象派艺术家，他们全都在某种程度创造了属于他们自己独有的形象，但这些都是建立在他们对大自然原理的深入理解的基础之上的。所有的艺术作品必须找到那个原始素材与艺术家的直觉之间的交汇点。于是，当我们用光线、色彩、质感和造型来提炼我们对自然的感觉和理解的时候，我们也就扩展了我们的方法和视觉语言。但丁提醒我们说：“艺术追寻自然，正像学生向大师学习。”

　　所谓的真实部分可能是相当主观的，我们凝视一扇窗户，寻找与其他人的一些联系，与那些思想、感情、梦想、幻觉，以及诸多我们内心深处各种疑问的联系。现实存在可为我们了解我们的潜意识做入门的服务，让我们能够把这些梦境和幻想重新组合成新的真实。

　　早期艺术表达了对上帝的效忠，和对上帝的创造——男人的敬意。艺术歌颂和扩展了男人的神圣经验，歌颂和扩展了我们这个感官世界的美。文艺复兴期间，艺术家们从宗教思想体系当中独立出来，艺术内容逐渐演变和扩大了世俗领域，但艺术家们仍然从上帝创造的大自然那里获取灵感和造型手段。当这个物质世界被如此逼真地描绘出来并加以尊崇的时候，人们更加渴望追求真理和了解这世界的真相。艺术的哲学是视觉语言与艺术家眼里的客观真实的结合物。

　　品味的历史既是部分艺术史的内容，是一个凭洞察力确立价值和重新发现价值的连续不断的过程。然而，当今，艺术的含义通常等同于一些新生事物。向这种“精致”艺术挑战的写实主义画家可能被宣告前途暗淡或不合时宜。我认为，艺术作品的涵义在于你所可能赋予她的性格和灵魂。有时那种难以捉摸而又觉察得到的情绪或灵性袭来，这与我们的感性和理智相关联；假如没有这层涵义，艺术作品中有用的东西并不比艺术批评的产品来得多些。当我们一旦放弃了自己的能量只顾去理解批评家的意思的时候，我们只能得到一些真理的皮毛，而没获得真理本身。

　　将“理解地看”从“单纯的看”中区分出来，这是艺术上所说的“看”的含义，这含义建立在视觉洞察力的基础之上，并可以创作出一种可信的和令人满意的效果。那种画了一组罐头系列画的作品，倒很像是只有封面而没有实际内容的一本书。我们必须向过去那样建立起向自然学习的真实而有效的课程，而不是象一个无知的孩子般地随意地去拒绝这种学习和训练。

　　我们试图通过对自然的研究来创造那种能登上永远新的高度的艺术作品，因此，写实画家寻找方法揭开宇宙复杂性的面纱，发现他们隐藏的内在秩序。画家凭着多年观察理解的训练，去捕捉本质，并力求揭示自然全部不可思议的能量，这种追求引发了无休止的学习和研究的渴望。

　　我相信，没有什么主题比我们共有的感情和我们关于世界的普遍经验对我们有更重要的涵义；我们从人的面部表情和身体动势上可以读出比自然界里任何其他事物所可能有的更多东西。这个信念是我的艺术的又一个前提。任何艺术，当它忽视了自然的无限多样性，并且没能找到秩序的真正意义时，就将自我削弱和丧失吸引力。

　　宇宙存在在那里，可以去探索，有希望去理解。根据主题，我宁愿将少说多，而不是将多说少。在我有限的世界里，我尝试发现自然秩序当中人的面部表情和身体动势里的美与内涵。我的艺术作为一种服务，及时地提醒人们肉体与灵魂有不可分割的联系。

　　技巧在任何领域都是表达的关键，事实上，精妙地表达任何事情都需要相当的技巧。如果不出例外的话，一个大猩猩在钢琴上猛敲是不能创造出来音乐的，这与一位极好的钢琴家用心灵和情感的高水平的演奏是无法相比拟的。

　　同在音乐里一样，艺术必须创造出与真情实感有关的联想。如果我们的双脚不接触地面，我们无法站立起来而可以独自行走或跑步。画家必须深入感受出现在他眼前的事物，去理解他们，并为之感动。当前称之为古典传统的复兴主要地由于没有去探索真实的感受，仅仅是仔细小心的描摹对象，因此而迷失了方向。

　　在过去的半个世纪里，很多的艺术品证明它们自己是在为现代博物馆和家庭里的大面积的白色墙壁作装饰品，或者作为偶然的事件来满足观众一时的消遣；这种艺术通常缺乏人类的经验，对观者来说似乎只是一维空间的，于是需要不断地再发明。我们年轻一代的艺术家们渴望真正的知识，应由学习素描的愿望开始，超越初学者的水准，加强他们的视觉洞察力。

　　写实艺术没有必要避开人类社会状态的那些黑暗面，写实艺术家们有多种方式可以表达他们的激情、痛苦和醒悟。例如：弗朗西斯？贝肯的极端和打乱变形，你无法否认他的力量。对我而言，通过人文写实主义来展示我们经过取舍以后的愿望，因而从痛苦、悲伤和愤怒当中获得拯救；我不是在提供那种乌托邦似的天堂，而是展示我们这个复杂世界存在状态的真实景观，——这是我的灵感的来源。艺术的最高潜能是阐明规律、提高境界和预示未来。

　　对于这种“为什么是写实主义？”的问题，我的回答是：“为什么要避开写实？”我确信，这个真实的视觉世界是我们所特有的生存状态，它深不可测，有待我们去研究和理解，我正是从这里开始的我的探索。

　　画家的语言是这个视觉世界，这个世界有无尽的种类可被描绘。如今，大量的东西以艺术的名义呈现出来，这样的挥霍使艺术不再有长期积累下来的标准和质量。所有这些被制造出来的东西貌似“新的”，以至于仅仅是新的东西，其视觉内涵则是向伪艺术的宣传举手投降。

　　让我来向那些年轻的画家提出挑战：鼓起勇气成为一个写实画家；鼓起勇气用雅致和精妙来画人像；有勇气来传达敏感的情绪、个性和许多的感想，只有这样，画家们才能说出真理。写实绘画应该有对自然和人性更多的深刻思索，他的作品必须有能量点燃观赏者的想象力，并能唤醒他们的记忆。用波德莱尔（Baudelaire）的话说，一幅好的肖像画必定是一部“具有戏剧性的传记文学”作品。对于所有的写实画家，都应该去深入理解他所见到的事物，并且要用心灵来感受他们。

赵晓慧 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