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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术文章】吴冠中——自己的感受最重要

2018-05-09 11:56:33 来源:艺术家提供作者:赵晓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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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记得那年是在中国北京开政协会议期间,天津文学艺术界联合会主席、著名作家、《艺术家》杂志主编冯骥才先生与中央工艺美术学院教授、享誉海内外的名画家吴冠中先生都是政协委员,在一处开会。主编冯先生让我做为《艺术家》的特约记者去采访一下吴冠中教授。我欣然接受领导交给的工作:从十多岁起第一次看到一本水彩风景类的书,就记住了“吴冠中”的名字;当时,能有机会面对面请教心目中的大师,真正是求之不得。那个时侯,吴冠中刚获得了法国文化部颁发的“法国文化艺术最高勋位”;英国大英博物馆不久前刚刚为他主办过“吴冠中一一二十世纪的中国画家”个人画展;法国巴黎市政府还授予吴冠中先生“巴黎市金勋章”这么多的光环让我们这些艺术后生为之兴奋激动目眩!当我在政协委员开会所住的北京一家宾馆中见到吴冠中教授时,他的谈吐、他的修养,让我领略了一位艺术家极为真实生动的一面那是我第一次做采访名家的工作。现在回头看:二十年前,一个刚踏入社会的大学毕业生能有机会与一位鼎鼎大名的艺术家交谈、对话,无疑是一件幸事和生活赐予的珍贵礼物!我突然意识到,以往那许多年的委屈、痛苦、疑感不解,都是在磨炼心性,都是天赐给你的领悟的契机!造化待我不薄!当我再次打开杂志阅读其中的内容时,一切当时的音容又回放到眼前:他的真挚、他的激动、他的清瘦的面孔和体形……请允许我感谢他曾经的真诚教诲!同时也让我深深感激冯骥才先生为之拍的已刊登在《艺术家》杂志上的那张吴冠中教授与笔者的合影照片!现将原文呈现给当今的读者。

 

正文

  吴冠中是笔者崇拜的绘画大师。他独特的、创作性的、甚至是奇异的境界,以及充满魅力的绘画语言,对于笔者一直是个富于诱惑的谜。1993年3月,我有幸见到吴冠中大师,向他请教,更觉他精深高远,随后便追记下来,为了使读者感受到吴冠中大师的精神气质,照实录写,不敢改动。笔者问了三个问题,也按当时顺序排列:

  1.林风眠在东西方审美层次上结合的内容。

  2.向古代大师学习与抓住自己的感受。

  3.吴冠中的作画状态。

  笔者:吴老师,昨天您谈到中国的画家们在试图中西方绘画的结合方面,大多只是技法的结合,而林风眠先生却把东西方审美结合起来了。我觉得这个看法深刻而且有启发性,我很想听一听您对这个问题更具体一些的看法。

  吴冠中:我先问你,你对欧美的画家怎么看,你喜欢欧美哪些画家?

  笔者:如果从古代说,我首先喜欢波提切利,接下来是提香、委拉斯开兹、伦勃朗、鲁本斯、安格尔、德拉克洛瓦,近现代是德加、梵高,米罗和康丁斯基。我现在想到的是这几位。

  吴冠中:中国传统的画家呢?

  笔者:张萱、周昉的人物画,徐熙的花鸟,范宽、米芾、沈周的山水,还有石涛、八大。任伯年的作品我也非常喜欢。

  吴冠中:哦,是这样。审美这个东西仅仅用理论有时说不清,必须用作品来比较。比如你刚才提到鲁本斯,他的画体现了一种量感的美,在这一点上,马约尔的雕塑也表现出了他对量感美的追求。那么,中国画家张萱、周昉画的人物,也是富于量感的丰腴的美。审美的因素有很多种,这里讲的量感美是其中的一种。这几位画家,他们都是把“量感”这个因素提出来,放大它,而把其他各种因素都放到了次要的地位。比如节奏韵律、意境、色彩等等。正是他们强调了这一审美因素,并立足在这一因素上,他们的作品才体现出各自不同的特点来。那么,对于表现量感美这一点上,西方的画家和中国的画家就有了一种不谋而合的东西,也就是在审美层次上可以相互结合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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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吴冠中先生合影

  再来说米芾,他用点子皱来表现对大自然的感受,而西方的印象派画家用点彩法造成的视觉效果,与米芾对自然的感受上也有一种相通之处,只是他们各自用的工具处理不同而已。这也是一种共同的审美内容。

  在构图上呢,八大画荷花,一枝荷茎,几朵荷花、大面积的荷叶……他首先是在一张白纸上占有一个空间,然后在这个空间里找到他对形状、色彩等方面的感觉,以及这些形状和色彩在空间里分布的和谐状态。潘天寿也是这样——一块大的山石,先占有了很大的空间,给人一种险峻感,然后点缀花草,加进去一些平稳感,画面很舒服。如果将他们与西方现代派时期的米罗和康丁斯基的作品来比较,米罗和康丁斯基是先运用各种不同的线、点、色块,来表现这些因素在空间所占有的位置,然后再考虑这些点、线、色块在延伸或后退,扩张感收缩时所象征的感情色彩,以构成整幅作品。这样看来,东西方的画家在构图的设计上,在对点、线、面、色块等因素的运用上,也惊人地具有一种审美上的共同认识。

  东西方这些在审美认识上共同性的东西,就是在绘画创作上可以找到的审美结合点。林风眠正是做到了这一点,因而对中国的绘画传统是一大突破。

  不是说把西方的技法拿过来与中国的技法结合就能成功的。郎世宁用西方的技巧来表现中国的题材,结果他的作品是一种不伦不类的东西,在审美上并没有很高的价值。因为他仅仅是在技巧上的牵强的结合,并没有更深入的在审美层面上的探索。

  笔者:吴老师,您觉得,在研究西方大师的作品和寻找自己的感受上,哪一个更重要,您更注重哪一方面?

  吴冠中:抓住自己的感受是最重要的,就是要紧紧抓住自己对事物的新鲜感受。研究大师们的作品主要是研究他们究竟怎么样抓住自己的感受,研究他们怎么样找到创作的出发点,以及审美方式(包括绘画语言等),我们了解历史上曾经出现的各种艺术现象,是为了避免走弯路,避免因独自摸索而浪费时光,也就是说站在巨人的肩上来看问题。一旦你进入创作时,你就要把头脑里学过的别人的东西统统忘掉,象一个天真的孩子面对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那样,感觉都是新鲜的、独特的、纯属自己的。你用自己的感觉捕捉到的东西,出来的作品就一定是你自己的,就一定具有你的个性。当然,所谓的“统统忘掉”,不是说你学过的那些东西毫无用处,而是那些东西变为一种修养,仍然对你的创作起着作用。

  笔者:吴老师,您的这些作品在产生出来之前,您在头脑里对它们设计很明确、很清晰、很全面吗?能否给我描述一下您在作画时的状态?

  吴冠中:当我产生创作冲动时,并不十分具体,决不象文学故事那样有头有尾,清清楚楚。常常的情况是绘画的感觉、触觉在大自然中受到某种启发,比如对一片风景突然产生一种总体的感觉,分明让我感到有可能产生一幅画了,但画出来也可能完全不是原来那片风景,因为我在绘画过程中加入文学性,加入一些别的审美的东西,感觉也就变了。感觉比题材更重要。一旦有了这种感觉,我就象一个猎人嗅到了猎物的气味一样,紧紧地追踪它,追的过程常常很艰苦、很紧张,最后追到时,作品出来了,激动得一夜不能入睡。也可能追了半天一无所获,失败了。有一次我在野外写生时发现了一片风景,画到最后,感觉却完全不对劲了,手里拎着那张油画,就象对一个刚出生的病儿一样,舍不得扔掉,怎么办呢?在回来的公共汽车上,由于油画还没干,怕被拥挤的人抹坏,我一直举着它伸到车窗外,一路走了四十多分钟,胳膊完全麻木了,回来以后还要再看再画。我常常是这样对待自己的画的,画得不满意的画放在那里,隔一段时间再拿出来看,如果到了第三次还是不满意时,我就一定要毁掉它了。

  一旦我有了感觉的时候,我就想尽一切办法来表现出这种感觉,不管用什么方法。比如大面积厚重的东西,水墨很难表现我就用油画来画;但长长的线、空灵的境界,只有国画才能胜任,那么我就用水墨。比如:(他指的自己的油画近作《乡村酒店》)这种非常有分量的厚重感,国画很难表现,用油画来画就更合适些。可是这幅《竹林》,就必须用宣纸和水墨才能表达出来这种湿润透明的效果。画这幅作品时,我用重墨先画上树干,再将纸反过来,在纸的背面用墨加白色调出的灰来画远处山坡和田野流畅的线条。我喜欢用墨调白色成为灰色,再加进不同颜色,使这种灰具有不同的冷暖倾向。传统中国画忌用墨调白粉,但用白色调出的灰色比较亮,又具有一定的厚度。仅用墨加水比较单一。我在这幅画后面用这种灰色多次画上去以后,画面即有层次,又不遮挡前面的重墨和重色。

  再有,我在野外作画时,并不只在一个地方从头画到完。我常常在一个地方画了一部分,然后可能跑到几里路外又画了一些,随后也许又回到原来的地方再画。总之是围绕着自己感觉的完整,不受一处景色的限制。也有可能,我站在一个地方,眼睛同时看了几处以后,设计到一幅画面上的。但不论怎么画,我必须先抓住自己一个总的感觉,好像作曲,先谱好了一个曲子,然后我再往里面填词。曲子是总体调子,词是里面的细节。(他指着自己的墨彩作品《石榴》一画说)这张画,我是先有了一个整体的感觉,然后,我考虑怎么安排那些点子,包括石榴。点子在一幅画里极重要,点子有方向、有大小,有轻重,这样才能有一种生动的,有倾向的空间感。点子就像在音乐中出现的鼓声一样,鼓的声音不能过大也不能过小,必须恰到好处。所以,当我心中出现一幅画时,从开始到完成,这中间是一个思维高度紧张的过程,这个时候不饿也不累,如果给我东西吃下去,也会全部堵在那里。因为整个神经和全部注意力都在画面上了。

  笔者:我曾经在一本香港的杂志上看到过有关您的文章。上边说,您作画的大部分灵感来自对人体美的崇尚。而您作品的多数却是具有抽象意味的风景画,这怎么理解?

  吴冠中:是这样,我对自然的感受常常是受到了人体美的启发。而我画人体时,也感觉到了大自然的韵律蕴含其中。我在教学时曾跟学生讲过,让他们面对一个人体模特就像面对一座起伏的山脉一样,女人的头、颈、乳房……这些起伏就像山脉的起伏,如果这个山脉是五公里长,那么少一点可能就会破坏了她的延伸、她的韵律和她的姿态。反过来讲,当我们面对自然作画时,我们在画面上安排一座山,一块石头,大大小小的几株树的时候,必须考虑这些东西所放的位置是否舒服,这样(他在地毯上摆了一个坐的姿势)就舒服,可这样(他换了一种比较紧张的姿势)就不舒服。这就是从对人体的感觉上受到的启发,从人的姿态动势的和谐上来感受自然姿态的和谐,这样把人的感觉也融进大自然了。

  不是每个画画的人都有一双会发现美的眼睛,一辈子画画而最终能找到自己的面貌的人毕竟是少数,这个过程是艰苦的。有些人一直在那里画,画了很多却没有自己的东西,他一直重复别人的观察过的东西,没有自己去发现。你喜欢的波提切利,他画的人物即写实,又具有一种他所持有的美感;形体修长,感情委婉,线的勾勒近乎东方情调,中国的工笔人物画可以从中得到启发。但有些画家所画的除了抄下对象以外,根本无美可言,上升不到艺术美这个层次。一个画家必须要用自己的眼睛去观察和理解,忠实于自己对事物的新鲜感受,紧紧抓住它,想尽一切办法表现出来,在这种情况下产生的作品就一定是你自己的了。风格是自然形成的,不是刻意追求的;当你在自然中发现了别人看不到的东西时,你也就在艺术上发现了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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